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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窗心悟
来源:王超 阅读量:10000 2025-12-29 14:26:16

□王超

送别种种

惊心动魄的送别,冯骥才所述的一次采风算是一种:离开革家寨子时,上百盛装少女沿山坡而下缓缓相送,你走她也走,你停她也停,你走大路,她走小路,漫山遍野,边走边唱,一切都那么自然。与此相比,那些盘坐后抹上蜂蜜引附数百苍蝇的行为艺术家,干的是不是真的艺术活,真的让人怀疑。

有一位八十年代的记者,身怀基层采风任务,在藏区喝青稞酒、看野驴、访月亮山两个月,坐车走了,当地朋友骑马相送,或跑或行,整整半日,直到他上了真正的公路。

类似的送别往往在一生中很难有第二次。

记得31年零1个月之前的那天,我从华政毕业离校,几个同学相送,从曹家渡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凌晨5点,昏黄的路灯闪映着我们一帧一帧的侧颜。一路无言。火车启动了,他们在站台上开始快行,又开始挥手,后来情不自禁地奔跑起来,直至火车冲出上海站的月台,驶入茫茫长夜。月台上的灯光映照着他们青春的面庞,脸上还有一丝茫然与严肃:他们的超弟,这个班上唯一回安徽的同学,从此去经历真正的人生了!他能行吗?他可以吗?他还那么小!再见已是中年。那么,我那时也应该落泪吧,面对这种真挚——可是,我没有。少不更事,我只是在车厢连接处门那里站着,下意识不断向他们挥手。然而,这样的记忆当然是镌刻在生命里了。别了,华政夕阳中的晚钟;别了,曹家渡的红肠;别了,中山公园夏季盛开无限的夹竹桃……

大兴安岭的女儿

喜欢迟子建二十几年,终为她所迷。

长中短篇均有大建树,女作家中罕有匹敌。她的小说,标题便是极美的:听时光飞舞、雾月牛栏、无歌的憩园、向着白夜旅行……在我看来,只有多多的“当我爱人走进一片红雾避雨”之类的诗作标题可以与之媲美。

这么多年过去,近日才想起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一看,这不科学!哪有大师能长这么美!

我无法描述阅读这样的文字所带来的悸动:“月光洒在白桦林和雪野上,焕发出幽蓝的光晕,好像月光在干净的雪地上静静地燃烧”,哎,我何时作文要有这样该有多好!我已经很爱刘亮程的“炊烟是村庄的根”这句话了,可是迟子建有“炊烟是房屋升起的云朵,是劈柴化成的幽魂”之句。什么叫大家,这就是。丈夫车祸后,死而不能瞑目,是她温柔的话语让他闭上眼睛。天可怜!一个北极村长大的孩子是真情的精灵,爱上一个人,她会融化。王安忆说她“知道什么地方有小说”,这评价极高,想想看,画家知道什么地方有艺术,世界很美好。我倒期待迟子建将来在什么地方能超越小说,比如以后多写些随笔,她是空灵透明/涵虚混太清的人物,她,永远是彼苍者天大兴安岭的女儿。

围炉之乐

“可怜疏复密,隐映当窗人”,这是在说珠帘,中国文人审美情趣之一,与远山眉黛红袖添香的意境差不多,又与朱唇未动/先闻口脂香的朦胧感相近。书生无能时,往往梦想侠女去救他,中国有些男人也真是够够的了。

博尔赫斯说,唐《霍小玉》是最好的小说,肯定不是从这个角度。应该是指传奇吧,传奇者,非奇不传也。疏疏密密的,当然还有大雪。

30年前的一个冬日,去野外勘查命案现场(这是非常良好的办案习惯,检察官往往讲亲历性,望青年人保持),雪深盈尺,脚肿了一圈,也许一圈半,临时买了双薄靴,也还是冻得又痛又痒……冬日,当然是围着火炉最舒服了,所谓围炉之乐:在三界时,常用煤炉,用黄土把煤灰反复加水按比例拌匀,用锹尖放成月牙状晒干了烧。烧它,是作为蜂窝煤的替代。炉膛红光映照,也就是我能够体会云乡先生所说的“游子凝神,离人梦远,思妇欷觑,白头坠泪”之时了。有炉就有家,任大雪纷飞,心中不慌。

最近看到一张图片,觉得自己很像那几条围炉取暖的中华田园犬:暖洋洋的,眯缝着眼直打瞌睡;觉得有些烤了,便把毛茸茸的脸别向一边……

(作者单位:天长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