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学剑
中巴车行驶在县道上,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庄。我坐在临窗的座位上,一直向外看。一个个熟悉的村名,次第闪过。轮到老家的前聂村时,我忽然有种要窒息的激动。村子变化很大,但曾经的痕迹依然历历可数。就在那团浓墨般的绿色树丛里,我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老家的位置。老屋尚在,只是每次去看它,都要隔上一年半载的工夫了。
转眼之间,老家又被抛在身后。与它再次渐行渐远。此行是采访公务,跟着团队活动。或许,没有人知道,我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的那个方位,就是生我养我的老屋。那个小小的点,就是曾经的老家。
莫名地想起小时候跟着哥赶集的情景来。哥是老大,我是老幺,中间隔着三个姐姐。哥比我大19岁。年龄的差距,让我很少跟哥亲近,他给我的只有压抑和权威。偶尔被命令跟着哥一起置办年货,也有雀跃。因为可以放飞。
来到县城,琳琅满目,摩肩接踵。哥买东西,特别黏糊。我跟在他后面,烦不胜烦,又不敢发作。跟班的小厮一般,负重跟着,亦步亦趋。
一转眼,早过了晌午,饿得头重脚轻。最想回到二十华里外的家。想必父母该做好午饭了吧。
那个时候的家在乡下,就在前聂村。那里是我心目中最温暖的归巢,也是唯一的世界中心。
我最想的是家,那个历历在目,敞着大门,被午后太阳照得暖暖的院落,可以安心呆着的家。可行,可坐,可进进出出,还可发呆,可耍赖撒泼的地方。狗不嫌家贫,连狗都知道,只有这个叫家的地方,可以依靠信赖。我要回家。再热闹的县城也没有乡下的那个家温暖、宜人。
后来,在县城安了家。像是老家发出的一根枝丫。老家还是老家,隔三岔五地总要回去。两个家,像是两个点,我就游走在这个线段的两端。
老家一天天老去。再回老家,一次次看望父母,一趟趟求医问药,探望病情。然后,母亲走了,父亲落了单。
老家像是受了风寒,总觉得战栗着,有些清冷。终于,父亲也走了。老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空壳。
哥住在隔着公路的村子另一侧,他是老家的守望者。老家的房子里储存着他的农具和粮食之类,由此,可以借以隔三岔五地前来探视。这个家,已变成了射线上的那个端点,在现实里模糊,在睡梦里清晰。
哥赶集还是那副德性。磨蹭,东张西望,付钱总是恋恋不舍。我也不再跟他赶集。过年回家,听堂兄说起跟哥赶集磨蹭的那些笑话,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我快步走出堂兄的家门,不由自主地跑向老屋的方向,那里是我根深蒂固的家,一路上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这也算是回了一趟家。老家,仍然是我内心深处情感的原点。由线段,而射线,最终将变成一条看不到节点的直线,平平的,直直的。
那个叫做家的点,或许早已凝成情结,家里家外,终将,连点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