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亮
 

父亲
 

脾气越来越大了

稍有不认同的话

便暴跳如雷

我们也常常针锋相对

和他吵上半天

每每过后，他就把脸拉得老长

我们在那里唉声叹气

他越来越瘦弱了

腿杆和手臂

就像风干的柴棒

藏着火
 

生日
 

家里人从来没有为我办过生日

我也从来没有介意过

我自己也几乎不会在这一天记起

这是我来到人世的一天

就好像父母生下我们六个孩子

哪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就像我现在还根本说不出父母的生日

当然，春节时出生的儿子

这天我是记得的

但这一天，对儿子来说

往往也没有什么惊喜

偶尔大家会一起吃上蛋糕

比起我的生日那天之后

我跟家里人提起

母亲常常说：忘了打三个鸡蛋给你吃

要好一些
 

儿子
 

儿子年幼时

我去了远方打工

现在儿子大了

又距我千里之外

对于儿子，我是歉疚的

在他童稚时节

我没有天天陪伴

他的每一个白天和夜晚

肯定是孤单的——并会变得胆小

他坐在地上玩泥巴时

看着那些蚂蚁成群结队地走

肯定也是觉得孤单的

他的奶奶，把他背在背上或架在脖子上

翻过一个长长的黄泥山岗

去一个简陋的农家幼儿班上学

或去接回来时

儿子看着漫山的绿树和花

肯定也是孤单的

儿子现在成大小伙啦

但他回到老家，跟我一起睡时

我还是喜欢和他挨着

他有时会把脚架在我身上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重

有时我还故意在他的脚板上挠一挠

他一缩脚

我就嘿嘿一笑